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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仁摇摇头:“王爷所说仍是私情。”
承平倏然起身:“熹儿平定天下一身伤病、为救孙家女旧伤复发,这也是私情?”
“为平天下多少人战死沙场,他们家人只得了一抔黄土;孙小姐本就是因李家而伤,幸而为赵熹所救,否则你们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陶希仁整理衣冠,向赵熹深深一拜,“元帅功高盖世有目共睹,可牝鸡司晨阴阳颠倒绝非天下之福,唯明礼法、循有道才可长治久安。儿子娶非爱元帅尚且不忍,何况此难!退婚之事覆水难收,陶家必会善待孙小姐,也请元帅以天下为重、尊贤后,婚事乃小节尚能补、江山为大义、实难安啊!”
“陶希仁!”
赵熹咳了起来,他抬手劝住承平,看向陶希仁:“好一个尊贤后,好一个牝鸡司晨、阴阳颠倒,可我不是女子,我是双元!”
“夫妻两极,元帅既为妻子,就是阴,就是牝,妻不可朝。”陶希仁苦劝,“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这些,别叫王爷和群臣为难了,别弄得不可收拾!”
赵熹又咳了起来,他见惯生死、孙小姐的求死实在不值一提,可因为太过渺小、反倒让人心惊,尤其牵扯了自家,他更无法漠而视之。他自己自觉叛逆,过得已是辛苦;自己的儿子不过想娶心爱之人,竟闹到这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无礼教、二人当然可以自由婚配,可孙家就成了被弃蔽履,连孙家都如此,那些不抵孙家的百姓又该如何?礼教沉沉,于这芸芸众生是枷锁,亦是保护,赵熹自以为超然,其实还在尘世之中。
“你说得有理,我这身子,其实也经不得上朝折腾,承平不过想叫我开心些罢了……”
“熹儿……”
赵熹面容冷白,一向火热的人竟染上霜雪、显得脆弱起来。承平满目怜爱,裘蕴明也颇为不忍,陶希仁抿紧了唇、一言不发。赵熹继续道:“冀然喜欢马家破光,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欠陶夫人一命、必不会叫冀然受苦,这门亲我替他定了;孙家我们也不会退婚。”
陶希仁猛然抬起头:“二公子仍要娶孙小姐?陈家怎么办?难道要大公子去娶?万万不可!”
陈家女和李淳的事人所共知,再要李温去娶,岂非叫李温成人笑柄!李温乃陶希仁爱徒、又是承平嫡长,公私陶希仁都不许他的妻子有污名!
“事已至此怎好再叫温儿娶陈小姐,陈小姐仍是淳儿娶,”赵熹道,“我欲求孙小姐为淳儿侧室。”
陶希仁一愣,怒道:“这怎么行!”
裘蕴明忙劝:“怎么不行,淳儿以后怎么也是个亲王,孙小姐做亲王侧妃,并不委屈啊!”
陶希仁嗤道:“亲王侧妃又如何,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孙家门第清高,怎会做人侧室!”
裘蕴明宽慰:“不能这么说,侧妃一切与正妃相同、都是明媒正娶,不过地位比正妃稍稍低上一些罢了,跟妾室那是天差地别!一般妻子都不愿叫丈夫立侧室呢,这还是陈家大度明理、提出来的办法。陈家为正、孙家为侧,合情合理、两边都不委屈,陈家和孙家的婚约也都顾全,岂不美哉!”
与孙家定亲时承平不过郡公三公子、乱朝侍郎,身份算不上显贵,与孙家也算门当户对;如今十几年过去,承平已为天下之长,孙家女要嫁他的儿子确实是高攀,这也是孙夫人迟迟不应这门婚事的原因之一。现在孙小姐做侧室,世人看着反倒合理些。
可文人清高,何况孙小姐由正降侧、叫人难平。陶希仁不满道:“这样也太委屈孙小姐!”
赵熹冷笑:“天下谁不委屈,我都受得,她难道受不得!”
陶希仁气绝:“你!你是要逼孙家退亲!”
赵熹道:“我家是真心去求。你们儒家清高不爱虚名,正妻和侧室难道就不是虚名么?我的功名都不要了,她的虚名有什么重要!”
承平急道:“熹儿,你不必如此!”
陶希仁问:“你当真肯让?”
赵熹拍拍承平的手,哼道:“当初我可以隐姓埋名,现在也不必表功,我的名字,在山河之上。不过我也有条件--”
“一,冀然的婚事,你不准干涉;”
“冀然是我儿子!”
赵熹横他一眼:“你就受些委屈呗。”
陶希仁气得咬牙,赵熹继续道:“二,淳儿娶孙小姐为侧室--这事自然要孙家应允,我和承平会亲自登门,还请陶先生为我们做个说客。”
陶希仁恨道:“你别太过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孙小姐嫁给谁都不会开心,不如还来我家,至少我们不会亏待她。别再想冀然了,冀然就算是君子,对着她心里难道没有芥蒂?他的朋友同窗又会怎么看他!”
陶希仁沉默。
“三,迁都是为千秋计,陈家已修好宫室、先前里面官道运河都连通上安,只要再修修城池、也用不了多少银两,迁都之事,你就别反对了。”
陶希仁道:“果然,两事保一!迁都牵扯众多,非我一人能决定!”
“你只要别反对就行了。”
陶希仁想了想,道:“好,我答应!”
“那就最后一件--”赵熹盯住陶希仁,“夫妻两极为阴阳、妻不能朝,双元身兼阴阳、若不为妻则可为夫,我要许双元入朝!”
陶希仁断然拒绝:“不行!双元不是男儿,怎么能入朝!”
“双元不是女儿、可以生儿育女做人妻子,虽不是男人,自然也可以娶妻生子入仕求名!”赵熹勾起唇角,“你不同意也行,等大军回朝,咱们慢慢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