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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唯一值得(第1页)

葛玥童也没想到陈言也失眠了跑下楼来了,她以为有虞移盯着陈言应该是睡的挺早的,所以隔着入户门看到陈言站在一楼大厅里,她都微微愣了一下,两个人目光一对上,都不用说什么话,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微笑了一下。

陈言还是决定去烧纸,他最近有段时间没烧纸了,也没办法,每天被盯得死死的,他经过葛玥童身边的时候,闻到了驱蚊水的味道,看来葛玥童下楼来之前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毕竟秋蚊子是真的毒。

陈言在车库里喷完驱蚊水,拿了两叠黄纸,拎上铁桶就出来了,葛玥童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只是没再看天空,而是一直盯着自己,陈言走到葛玥童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问了问葛玥童要不要一起去。

凌晨两点的山路上安静又热闹,安静是因为没有人烟万籁俱寂,热闹是因为各种昆虫都在争相出声音。

葛玥童很少这么晚走山路,而且这条山路还不是去厂里的那条,是通往村里另一个小山坡的,这个山坡海拔不高,面积也不大,只有几处果园菜地,完全不如厂子在的那座山展的好,葛玥童以前住在玉成村的时候也知道有这个小山坡,但是她从来没有靠近过,今天跟在陈言后面一路走过来,也觉得有些新鲜,有点害怕。

陈言也是在村里换了很多地方,才最终找到了这么一个适合烧纸的去处,这边虽然也是水泥硬化路,但是道路比较狭窄,都是单车道,平时来往的人很少,基本都是本村种地和管理果园的村民,入了夜这里就几乎不会有人来,随便找个路边清静的地方就可以支开摊子不受打扰的烧纸了。

因为还带着葛玥童一起来了,所以陈言也没有走的很崎岖偏僻,就在大路边的一处小岔路,这里还有几块突出来的路沿石可以坐,挺不错的,陈言带着葛玥童坐下以后,打开桶盖从桶里掏出那些黄纸放在旁边,防风打火机呼呼一响,黄纸燃烧的那种特有的烟雾伴随着火光一点一点的传递出一种干燥,驱散了悦省夜里的雾气露水氤氲出的湿意。

葛玥童看着陈言一张一张很规律的往桶里放,陈言的神情很专注,一言不,就只是安静的烧纸,一叠黄纸有不少,陈言这度并不快,葛玥童抱着膝盖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其实单从这件事上来说,陈言的姐姐也还是挺幸福的,即使她没有真正的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被自己的弟弟惦记着,还经常给她烧点纸祭奠一下。

看着眼前专注烧纸的陈言,葛玥童的心里突然就猛地一酸,她是真的很心疼陈言,居然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产生和家人的一点点连结,她意识到陈言这并不是单纯的在烧纸,他这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创造一段和家人相处的时光,即使他相处的那位家人不能给他回应,陪伴他的也只有烟雾和火光,但这的确是属于陈言的家庭时光,有些诡异,但更多的是让人心酸。

葛玥童抱着膝盖看着陈言烧纸的手,陈言的手是真的很好看,葛玥童暑假也烧了一次纸,那是安葬严青玉的时候,她本来是没想着还有这一出的,但是工作人员拿着火盆纸扎什么的就过来了,说是安葬费里面包了,葛玥童看着严青玉的墓碑,上面的照片还是严青玉离婚证上面的那一张,心想着也不能让陈言钱白花,于是接过了那三支香,一叠一叠的烧了好一会儿。

陈言烧的慢,葛玥童连手机都没带,但她能感觉到时间在流逝,葛玥童有些希望陈言可以烧的再慢一点,她觉得和陈言这样待着一起的时间很舒服,就像以前很多时候,陈言忙着工作,她就在旁边静静的看。

两个人就这样脸对脸坐着,中间隔着一个冒着火光的铁桶,夜已深,周围非常安静的夜风里带着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夜露里那股草木特有的清香,让人足以忘却时间。

烧完纸葛玥童跟着陈言一起回到家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快到了陈言才说她可能需要借葛玥童的房间洗个澡,毕竟烧个纸回来一身烟熏火燎的气味确实会引来虞移无休止的问题,而且虞移睡得再沉进去拿个衣服什么的还可以,直接用浴室洗澡很难不把虞移吵醒,葛玥童当然是没意见的,等陈言洗好了她自己也洗一下,就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睡着觉了。

陈言去二楼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服,葛玥童下楼之前一直在平板上看武林外传,她睡不着的时候一般都喜欢这样,所以陈言去洗澡她就继续自己的电视剧,郭芙蓉自食苦月饼这一集葛玥童也挺喜欢的,毕竟油爆枇杷拌着面这种梗,非得要李大嘴来才显得非常有效果,搁别人谁都不行。

陈言洗好澡出来,葛玥童正坐在折叠椅上抱着腿看平板,从音频上听得出来看的还是武林外传,陈言这几天跟着葛玥童看了不少了,对比向激川给安排的那个大电视,还是两个人挤在电脑屏幕前面看更有感觉。

陈言擦着头和葛玥童比划了一下自己洗好了,就擦着头下楼去了,临出门听到葛玥童把视频播放给暂停了,估计也是准备去洗澡了,陈言带上门,楼梯上的小夜灯昏黄的亮着,他走到二楼,一转身就进了书房,轻轻拉开茶桌前的椅子坐下,没开灯,不过窗外也已经很亮堂了,陈言的眼睛慢慢的适应了这样微弱的光线,把整个书房都看的挺清楚的。

陈言的坐的位置正正的看过去,就是书柜里那个他送给葛玥童但是葛玥童没带走的那只小熊,在向上一层就是虞移从葛玥童那儿拿来的那张卡片,和位臻一送的黏土像。

位臻一今晚就已经到前城了,陈言虽然早就听向激川说了,但是真到日子了向激川那股前所未有的高兴劲儿还是让陈言特别欣慰,向激川能够谈到这么好质量的恋爱真的是对他的事业大有助力,更别说这两个人还是自内心的互相喜欢,陈言也知道向激川在担心什么,异地恋这种事,其实就现在这种两个人都避而不谈的情况,反而会落得一个难以善终的下场,陈言也感觉得出来向激川一直都自信他才是那个为爱远走他乡的人,这点上陈言只能说向激川真的幼稚了,前城又不是没有顶尖的设计院,位臻一什么时候来纯粹就是个时机问题,至于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全凭向老爷子安排了。

虞移说米新荷一号下午到,虞移也说过米新荷的博三更是充实,忙到几乎没有时间休息,这次十一假期也是米新荷各种赶进度高强度加班给凑出来省出来的,虞移心疼的不行,早早也都在筹划着要带米新荷好好玩一玩。

陈言早就看到网上有一种说法,说人只谈恋爱的时候会失去大概十六个朋友,到向激川和虞移这儿,陈言别的不知道,但是他俩谈恋爱以后真的烦自己烦的少了,就冲这一点,这两个人的恋爱陈言都必须各种支持,更何况他们每一对都是那么的天造地设。

陈言就这么坐着看着对面的书柜,那只小熊的亚克力包装盒反射着一圈柔和的弧光,陈言长这么大第一次正经给女孩子送东西,居然被退回来了,他当然知道葛玥童当时没带走它是为了什么,所以陈言才同意曹阿姨把它又带了回来。

还真是一点都不困,陈言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他又不太想让虞移知道自己一夜没睡,所以打算大概六点来钟的时候回到自己房间去躺会儿,毕竟虞移实在是太吵了,今天这一通输出吵得陈言心烦意乱,本来入睡就已经够困难的了,硬生生又被虞移弄得那点稀薄的瞌睡的全部消散。

陈言现在甚至都不能想起虞移这个名字,只要一想起来,就能感觉虞移的声音正对着自己3d立体环绕输出,以前陈言只觉得虞移话痨能哭,还没到吵的他丧失耐心的地步,但是最近就有点不一样了,最近的虞移简直是已经到了让陈言看到他都觉得脑子要炸。

就像现在,明明是难得的一段清静时光,但是陈言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就开始播放今天虞移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就像虞移害怕自己表述的不够清楚所以拼命表达一样,陈言心里什么都清楚所以真的不想让虞移再说了。

好在虞移明天就是不想走也得走,陈言盯着书柜里那只非常精美的小熊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真要认真去分析,这事儿真的不怪虞移,陈言知道其实都是自己的错,他不想去找什么自己是病糊涂了之类的借口,也不想总是被虞移逼问,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掌握了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应对从容的这个技能,但现在他是真的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就这么坐着没一会儿时间就差不多了,陈言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床上的虞移睡得不算端正,但好在陈言的床足够大,随便虞移变化,陈言从自己那一侧轻轻上了床,摘掉眼镜放在床头柜上,盖上被子继续躺着。

陈言觉得累,不过他好像一直都很累,从记事起每天就都很累了,学裁缝这件事天赋再高也离不开大量的重复的训练,周小娟确实给了陈言来意谋生的手艺,当然还有这张能换条活路的的脸,但她在陈言身上留下的伤疤也比任何一个欺负过陈言的人都多,陈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房间里静的只有虞移均匀地呼吸,陈言想不出来周小娟除了裁缝还教过他些什么,当然这些技艺的传授往往也伴随着恶毒的咒骂和不分轻重的毒打。

陈言小的时候经常被骂小杂种,他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三个字什么意思,他甚至以为可能是自己那三个旋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反复观察过,自己和别人好像最大的不一样就是这三个旋了,于是他很天真地想过很多种办法来去除自己的旋,甚至包括用开水烫一下,毕竟周小娟也不喜欢陈言这奇怪的型,尤其头顶上那一撮,起狠来给陈言扯得真流过血,陈言就更以为是自己的头坏事,总是偷偷用剪刀把这一撮剪掉,但是剪了事情也一样坏着,陈言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蟑螂一样谁看了都是张嘴一句小杂种再来睬他两脚,他不敢和周小娟说,他甚至很模糊的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因为什么事情在车间门口放声大哭,周小娟从车间里出来就拼命地撕扯着他的嘴,然后又是打着螺旋的拧他的耳朵,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耳朵也流血嘴巴也流血,那股血腥味至今似乎都还在他的嘴巴里。

疼,满嘴都是血腥气,陈言觉得恶心,想干呕,可是他感觉自己动也动不了,快别哭了,他焦急的提醒着自己,哭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不但不会有人来安慰,还会招来更猛烈地殴打,快别哭了,可是,我没哭啊,陈言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哭的另有其人,可是那份不安和恐惧还是伴随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淹的他几乎窒息。

董承玺的刀不算锋利,周小娟的剪刀也是,不然没理由这一刀捅下去扎不到动脉,胸口是这样,大腿也是这样,现在连屠宰场都讲究一个人道主义关怀了,怎么到自己这里事情就总要坎坷一些。

就连葛玥童的那个美工刀,明明时机也很好,位置也很对,甚至刀片都很崭新锋利,陈言认真看过的,是把不错的好刀,可偏偏这个小傻子就是忘记了固定刀片,也怪自己手机为什么要放在裤子口袋里,不然葛玥童这一刀应该是能成事儿的,她还助跑了,而且摔这一下居然也是摔了一下,按说后脑勺着地要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陈言不明白。

旁边的虞移翻了个身,打断了陈言的思绪,陈言起身看了看虞移还没醒,他自己也很累,他需要躺着,躺着起码能感觉到一丝丝温暖,让他觉得自己正在休息。

一个小杂种,一条野狗,他不记得自己上次认真照个镜子是在什么时候了,这身体挑不出一个没有伤疤的地方,陈言自己也懒得看,甚至他自己也会给自己留下一些,比如右手食指无名指指侧那些被针尾顶得稀烂最后留下的凹坑,他就是故意不戴顶针的,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的肮脏不是一块两块伤疤就能掩盖的。

陈言知道自己早就烂透了,从里到外,无可救药的烂透了。他唯一值得的,就是别人的唾弃罢了。

所以虞移到底在努力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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