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聚散因缘
李小白听这话怪有些奇,瞥眼见魔尊正抱了两大坛酒走来,说罢便扔来一坛,忙随手接了道:“小黑……”
“小白,小黑,嘿嘿!”
魔尊打断道,目视远方空幽夜幕,仰头灌了口酒,“想来小白还是那个小白,不过小黑却已经不再是那个从前那个小黑了。”
李小白听他话中有话、颇有感慨,知他念起了旧时年少之事,想想自己和他这一别经年,各有际遇,转眼数年重逢再见,各自都已变了模样,不复当年。
那时年少意气、热血柔肠的‘小黑’变成了如今杀人不眨眼的‘魔尊’不说,自从爹爹不幸遭难后的这短短两年,变故连连、恍如一梦,自己又何尝还是当年那个浑浑噩噩、却有着赤城肝胆的愣头少年?不由有些神思恍惚,一时也找不到话说,默然喝了一口酒。
武破天和王金乌本想找李小白商量点事,见他和魔尊两个旧友重逢,大有话说,倒不便搅扰,也不出声,悄然退到了一旁。
“听说李叔……你爹爹是给暗星的人害死的?”
沉默片刻,魔尊收回目光,忽又道,“暗星那些人仗着势大,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害死的人又还少了?不过好歹你已经手刃了仇人,报了大仇,这怎么说也是值得为你庆幸的一件事。李叔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有本事,想必也会大感欣慰……”
李小白听他语气平淡,似乎早有所知,略有些奇,心想:“爹爹的死自然跟暗星的人少不了关系,我也确实已将害死他的凶手、让那个七煞之一的巨人一死抵了命。可爹爹的死背后,且不说跟王川和柳咸阳两位师父都颇有干系,除了那个巨人,还牵扯到暗星丁长春、以及东方裘和那个巨盗温韬等等众多之人。我这大仇说是已经报了,却又哪那么容易能了?”
一时间诸多思绪涌来,只道魔尊这会儿提到,是有别的什么用意,别又再把两位师父给牵扯出来,愣了愣忙道:“你,你怎么知道?害死爹爹的仇人已经偿命,至于其他的什么人,我……我也不打算多做深究。”
魔尊似乎倒没听出他话中另有他意,只若有所思地道:“你在泰山大会上为父报仇,大展风采的事,江湖上都已经传开了,我也是从那时开始才注意到了你。只是不敢相信,那个横空出世的所谓大魔头,公然跟暗星和当今武林各派作对的人会是你……嘿嘿!”
顿了顿又道:“其实那时我跟小花,还有其他几个弟兄也乔装到了大会上,原本是想趁机搅他个天翻地覆,最不济也要把苏星云抓来问罪。只是也不曾想,你会半路杀出来,还把苏星云给带了去。后来又接连出了许多变故,混乱下也没来得及跟你会面碰头。你是下了山后,又给丁长春和他星火盟那些人缠住,我带人下山本待要寻你,却是撞上了少林派那帮秃驴,跟他们小起了点冲突,这才给耽搁了。不然说不定那时我们兄弟俩便能相认,联手抗敌,哪用等到现在?”
李小白这才知道原来他也到过上次的泰山大会,自是在大会上便得知自己报了父仇之事,看来倒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另有用意,只是大会上鱼龙混杂,自己倒未认出他,而且当时情势混乱复杂,听他这么说,料来他们八魔也未敢妄动出头,后来遇上少林派空悟大师等人,想是也难有机会脱身;回想了一下当时飓风来袭、自己在山脚给丁长春等人堵截的情形,也难怪并未见着少林派之人,又想那时跟他这个少时玩伴错过之后、到眼下的重逢相遇,前事种种一闪念间,只觉这聚散分合也不由人,或许这有些事本就是命中既定?
呆想了一阵,眼见魔尊正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举了酒坛要跟自己对饮,忙才随口道:“原来是这样……”灌了口酒,想了想又道:“那个苏星云,你们……你和小花之前想抓他,本来是打算怎么办?”
“这还用说,我原本早想宰了他!”
魔尊哼声道,“只是小花……我知道她心里还放不下那小子,在大会上几次我本来想出手,都给她拦下了,不然那小子能有几条命?要是叫我抓了他,当然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我抓他下山也是为求脱身,没想倒是坏了你们的事。”
李小白怔了怔,“小花不让你杀他,自是对他还顾念旧情……你们这次自也是因为苏星云,她……小花又是怎么打算?她难道,难道也是为了去报大仇?”
“我当然也不是怪你的意思。”
魔尊淡淡道,“小花之前见了那小子,也是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只是每次临了又下不去手。这姑娘家的事,我也说不准,反正只要她高兴,怎么都成。她要是不乐意,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事你倒不必替她操心太多,总之那小子是死是活,这次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小白记得此前丁长春说过已经跟陆无明提了亲,要把陆凝香嫁给苏星云,只不知这时又会是什么情况,之所以想问问魔尊和魔姑的打算,自是想在心里有个底,以免到时顾得了魔姑的事来,又把陆凝香给耽误了。
他听得魔尊这意思,想想这男女之间的情事总归是难了难断,料来魔姑只要不是为了要去跟苏星云拼命,那就还有回环的余地,此事也非自己能一言而决,也只能到时相机行事,随口自言自语似地道:“那倒也是……生死有命,自难强求。凡人想着长生不死,哪又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死了?”
魔尊听他忽生感慨,倒有些出乎意外,看来多年流落在外,以往他这个‘呆小白’确也变了不少,也不知他神思飘忽到了哪,只不接口,席地坐下,闷声喝了口酒。
李小白也觉自己有些扯远了,不经意间竟会去想这什么长生不死的事,一时只觉言难尽意,似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了看天边忽明忽灭的星斗,思绪恍惚不定。
沉默了一阵,魔尊才又忽然开了口,说起了年少时的一些旧事,以及一别后他带了魔姑辗转各地、混迹江湖的一些往事,又问了问李小白近些年来的一些过往。
李小白听得既新奇又不无惊异,也知他和魔姑历经生死、一路走到现在,实是颇有不易,也不多隐瞒,就地坐在了近旁,把随父离乡流落域外、辗转又回到中原大地的种种际遇,简要说了说。
两人说说谈谈,不时默然不语,生出了许多慨叹,均觉世道离乱,命途艰难,也不知这乱世什么时候能有个头,人人能安享太平,不需再颠沛流离?不知不觉天已微明,一坛酒喝完,也不再多说,各自枕了酒坛闭目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