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只细白无骨的手正持着茶匙,从茶罐中舀了茶叶放进茶壶里。
姜藏月眸子静静看向她。
袅袅茶香氤氲了眼前女子的眉眼,泡了茶,安妙栗含笑将茶杯推给她:“二妹妹,尝尝,上好的天山雪。”
说罢,她自己也欲抿茶。
婢女阿柳眼见二小姐也是自己人,方才劝道:“娘娘这茶还是不喝为好。太医说了您的身子还未康复。若是还想要小皇子必定是要忌口的,若是先前喝的药被茶冲散了药力,那可就白受苦了。”
安妙栗叹气,随即将茶杯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种事哪儿能说有就有的,毕竟本宫如今年纪也大了。”
阿柳安慰她,也说道:“娘娘洪福齐天,自然是心想事成,今日也就是二小姐在这儿,若是旁人,奴婢定然不会这样口无遮拦。”
安妙栗抚了抚鬓边的鎏金钗,道:“可不是,如今是在本宫自己的家里,难不成还会怕有人加害本宫不成。二妹妹与本宫是一母同胞,自然是亲近的。”
阿柳替她将茶杯放远了些,又端来一些点心。
姜藏月故作宽慰:“大姐姐,圣上定然是喜爱大姐姐的,倒不必想那般多平添忧虑。”
安妙栗轻笑一声,神色间也不知在盘算什么:“圣上喜爱本宫?圣上是天下之主,他想爱谁便爱谁,这三宫六院谁人不盼着圣上那一夜两夜的宠幸,在宫中若是没有孩子傍身,不过就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其余的,便也不用痴心妄想。”
“但若有个姐妹在身边相伴,也是极好的。”
姜藏月似愣了愣。
安妙栗说完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似调笑:“瞧本宫,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二妹妹早些回去歇息。”
姜藏月退出院子,等回了意园屏退伺候的人,夜里静得连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似再无生机,只余死寂。
她躺在廷尉府的床榻上,看不清窗外的月亮,琉璃窗扇氤氲的雾气模糊,炭盆里零星的炭火似火焰要将人吞噬殆尽,烧灼着每一寸皮肤。
便是挣扎着推开窗,也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隐隐听见一声声悲惨的嘶吼。
长安候府家人的命,还有其他枉死兵将的命都压在她身上,可如今却连小佛堂都没找到机会进去。
偌大的廷尉府,渗出浓烈腐烂腥气,血色无尽,躯壳空洞。
姜藏月将所有思绪都沉沉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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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天色总是亮得晚些,用过早膳姜藏月便被宝珠带到了主厅。
安妙栗早早便与安老夫人闲谈,见着她来嫣然一笑:“二妹妹来了,快坐。”
姜藏月给几人行过礼,这才瞧见主厅来了不少人,各个锦衣貂裘。约莫是廷尉府安氏其余分支的一些叔伯婶娘,今日大概是带她来认认人。
不远处站在安子真一侧穿着富贵的老妇人,老脸此刻笑成了一朵花,手上更带满了金镯玉镯,待瞧了瞧姜藏月,更是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算计的神色都摆在脸上了。
安妙栗瞧见了依旧含笑不语。
待姜藏月跟众人见过礼之后,便来到老妇人跟前。
安妙栗见差不多也该回宫了,便起身离去。
“哟,这便是二小姐吧,瞧着就是个可人儿。”趁安老夫人进里屋的功夫,老妇人拉着她不松手。
姜藏月垂眸:“周夫人。”
很明显这人是安子真和安子明的生母周氏,名唤周玉娥,仗着自己儿子在安氏当嫡系培养,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目中无人。不过姜藏月瞧着安子真和安子明跟周氏关系不怎么样。
周氏神情心疼:“我的个小乖乖,也不知道在外头吃了多少苦,眼下回家了,也可跟你表哥们多接触接触,他们都是真心对你好的。”
他们?
姜藏月眸光微动。
周氏这是想设法想让她跟安子真或者安子明凑在一起,这样才可保住她的荣华富贵。
“二小姐。”周氏一脸慈爱,顺势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说着就要往她手上戴:“今日一见你我便有种亲近的感觉,若是你能跟我儿真有了姻缘,那也是一桩好事,说句实话我儿是在汴京也难寻的好儿郎。”
话落,周氏生怕她反悔,那张老树皮子一样褶皱的手着急就想把东西给她戴上去,直到遭到安子真的呵斥这才不情不愿收回手。
手腕被周氏拉扯得通红,姜藏月只瞧了一眼,宝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略微皱眉想着一定要回禀老夫人,这周氏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姜藏月善解人意开解:“宝珠,此事就不必告诉娘了,只会让表哥为难。”
闻言宝珠也只得心疼为她上药。
那张圆圆的小脸上也是不忿,手上动作不见停,小小声:“二小姐可少跟这个周氏接触,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