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着谁,不言而喻。
宇文崇泽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实力展成如此规模,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当然也能知道冀北的动向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个提防,来得有些奇怪。
两军之间签订盟约不过半年,期间虽说不上如胶似漆,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处于一个和平稳定的形势,幽州兵马从未异动,又是什么刺激了对方呢?
宇文崇泽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缓缓起身,在花厅内踱起步来。另两人便也沉默不语,目光随着他的走动来回游疑。
半晌,宇文崇泽骤然站停,眼中浮现出一抹狠戾,沉声问道:“难道他们想背盟?”
裴恪思索片刻,微微摇头,起身回道:“末将也不敢妄下断言,但他们的行动确实太过反常,值得警惕。”
说来也是,距离约定的联军出兵的日期仅剩不到三个月,幽州方面一直在整军备战,而冀北作为盟军,既已攻破三原关,却又没有趁机深入冀中,反而停滞不前,并且将前线附近的兵马调回后方,任谁也会觉得奇怪。
宇文崇泽的目光变得越冷冽:“叔逊,即刻传令下去,加强边境防御,尤其是平章关一带。同时,命各郡县加紧练兵,随时准备应对突情况,另外,派人密切监视项氏义军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禀报声打断。
一名亲兵疾步走到厅门前,躬身抱拳:“主公,冀北燕朔求见。”
“燕朔?”宇文崇泽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裴恪,却见他也是一脸意外。
也难怪他们意外,这话就又要提到刚才所说的了,项氏义军的领是项瞻,统军主帅是燕朔,虽说燕朔的地位在项瞻之下,可在外人看来,这二人不过是一个主政,一个主军而已。
燕朔的地位凡,在冀北可谓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突然亲访,可是个稀罕事。
“他来做什么?”宇文崇泽问道。
亲兵答道:“并未说明来意,只说有要事求见。”
宇文崇泽目光微闪,心中暗忖,莫不是与永安调兵有关,还是说另有他图?
他正想着,裴恪已经把话说了出来:“主公,燕行之突然造访,想来该是和近日三原关的战事,以及调兵永安郡有关。”
两人不谋而合,宇文崇泽微微颔,当下不再迟疑,吩咐亲兵将人带进来。
裴恪准备告退,宇文崇泽又摆了摆手,示意他留下,却让一旁的张锐暂且退下。
亲疏之分,一目了然,张锐却也不甚在意,与其说他是宇文崇泽的入府幕僚,倒不如说二人是生意上的伙伴,他掏钱为宇文崇泽盖一座府邸,换来其对张家的庇护。
说到底,不过是破财寻一条门路,张家养马,宇文崇泽收购,基本就是将当年张宝昌和刘文召走过的路重走了一遍而已。
等他离开不久,燕朔便一身戎装的流星阔步而来,刚刚进入厅门,却又驻足而立,背着手,目光掠过裴恪,锁定在宇文崇泽的脸上,与其互相打量了片刻,才微微颔,算是见了礼。
宇文崇泽眼睛微眯,心里顿感不悦,对方的举止,可谓是极为无理了。
他不好作,一旁的裴恪也是心中恼怒,当下便质问起来:“燕行之,枉你昔日还是南荣上将军,却如此不知礼数,这般傲慢,是何道理?”
燕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领军将军,裴恪。”
“本将不认识你。”燕朔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不等他开口,目光重新落在宇文崇泽身上,“说别人不知礼数,也该先看看自己,莫说本将是冀北义军的统帅,就算是一个寻常兵卒,但凡来到此处,也代表整个冀北,前来拜会,自当受到礼遇。”
他冷笑连连,“哼,可你们不仅没在正厅接待,还让本将站在门外等了许久,这难道就是你们宇文家的待客之道?”
宇文崇泽的脸色算是冷到极点,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回视着燕朔的目光,竟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脸上也不由蒙上一丝紧张,连忙抱了抱拳,笑呵呵地掩饰过去:“燕将军勿怪,是本将疏忽了。”
对方服了软,燕朔的脸色也是说变就变,刚才还咄咄逼人,此刻又突然缓和下来,抬臂拱手,还了一礼。
宇文崇泽暗暗舒了口气,捋了捋长须,伸手请燕朔入座,随即问道:“燕将军日理万机,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燕朔直言不讳,语气淡然:“燕某此次前来,是想和宇文将军谈一谈关于盟约的事。”
“哦?”宇文崇泽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燕将军请讲。”
燕朔沉声道:“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双方的盟约是为了共同攻占冀州,平分其地。然而,如今形势有变,我方认为,或许可以重新商议一下。”
宇文崇泽眉头微皱,心中暗自警惕,燕朔并非寻常人物,其言下之意,必定有着深远的考量。
“燕将军此话怎讲?”他试图探明燕朔的真实意图,“盟约乃双方慎重考虑后达成的共识,岂能轻易更改?”
燕朔瞥了一眼宇文崇泽身后的裴恪,见他仍是一脸慎重的盯着自己,随即又移开目光,拿起刚刚送来的新茶抿了一口,笑道:“想来宇文将军也听说了,我军已经于月前攻破三原关,占据了战略要地,罗不辞虽有动作,却无实质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若我们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或许会错失良机。”
宇文崇泽微微颔,燕朔所言不错,三原关的易手,确实让冀北占据了主动,若此时继续按部就班地等待秋收后出兵,罗不辞必已做好万全准备,对于己方来说,或许真会错过最佳时机。
“那燕将军的意思是……”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等待燕朔的下文。
燕朔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家主公认为,可以提前出兵,由我军在三原关牵制罗不辞,贵军可举幽州全境兵力,以雷霆之势,尽快占据冀东地区,届时,罗不辞定会援助冀东,到时我军再出兵攻占冀西和冀中……”
他顿了顿,用手在茶盏里点了一下,在桌子上划了几道折线,“我们双方,便依序以声东击西之策,逐步蚕食整个冀州。”
宇文崇泽盯着桌案上的水渍,沉默不语,心里暗暗思忖,燕朔的话几成真,几成假。
他思索间,一直沉默的裴恪突然开了口:“燕将军,裴某有一个问题,还请你如实回答。”
燕朔挑了挑眉,不开口,只是紧紧盯着他。
裴恪也没心思与他争论礼节上的事了,直言问道:“贵军既然准备提前出兵,理该将兵马全部调往前线,可为何我们收到的消息,是你们非但没有往三原关大肆增兵,反而将兵马调回永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