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完针后,他走到余采薇面前,轻声问询:“内中人客不宜打扰,可否移步至馆外?”
此人谈吐文雅,面相甚伟,余采薇甚是欣赏这般风度的男子,便随他去了馆外。
“我叫沈愈,是堂云医馆的大夫,先前有人将两位病家送来,并且嘱咐了会有一名名叫余采薇的小姐前来照看,想必就是阁下了。”
见他如此笃定,余采薇稍微来了些兴致,便问道:“你怎确定我就是他说的余采薇?”
沈愈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看姑娘的面色如欣,实则忧郁,定是历经了不少情仇之事;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所以,在下就斗胆推测,阁下便是采薇。”
他虽声润如玉,温如茶,看似开朗,可眼里却满是如秋凋后的萧索落寞。
且观他神色自若,诊病之时还能如此轻松,定不是等闲之辈,余采薇对医馆内中的两人也放心几分。
她道:“正是,内中病家正是吾弟与吾妹。也想请问他们两人的伤势如何了?”
沈愈并未回答,只是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
话语方毕,余采月虚弱地走出医馆,见到了余采薇后,她平静的面容瞬时皱在一起,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阿姐……阿月还以为你丢下我们了……”
她顾不着自己的身体,鼓足气力奔向阿姐的怀中,感受着亲人的温度。
“姐姐怎么会丢下你呢?不哭不哭。”余采薇轻轻拍着余采月的后背,她温柔问道:“阿屿呢?他醒来了吗?”
余采月摇了摇头。
余采薇看向沈愈。
沈愈也无隐瞒,便将状况尽数告知她们:“他内外皆伤,旧疾未愈,幸好送来及时,师父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现在已无大碍,再休养半日便能醒来,但他腿上之疾一时半会无法痊愈。”
无法痊愈?
余采薇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阿屿的腿竟还有痊愈的可能?
她不得不重新认识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大夫,这次她双手作揖,有礼道:“沈神医,可否知晓您的身份?”
“哪来身份,不过漂萍而已。”说罢,沈愈眼中又添了几分萧索。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两位女娃儿,进来。”
余采薇循声看去,是一位拄拐老人,隔远看去,他像是一节干枯了的樟树木头。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领着两女子入内。
他走在前头捋了捋白须,自顾自说道:“老头子我叫汉宫秋,是外边那小子的师父,你们不是想晓得他是什么人吗?他的师父是老头子,老头子的师父叫做庞宪,而庞宪的师父叫做李时珍。”
汉宫秋深深喘着鼻息,叹道:“沈愈本是潜心医药针灸,可十年前,朝廷动人马肃清前朝余孽,他那性子直,又不愿委屈了自家,导致与当地衙门不对付,便被安了前朝余孽的罪名,给抄了家。”
肃清余孽?余采薇记得这事当年是由镇远候所操办……
汉宫秋的声音打断了余采薇的思绪,他继续道:“依稀记得,当年抄他沈家的人姓萧。”
上一世弟妹遇上贼匪后携带财物虽被洗劫一空,但船上清白受辱的唯有采月一人。
采月自小身子弱,并不喜艳色衣裙,身边的随侍丫鬟反倒比她身姿体量更显。
如今细细想来,不免觉得有些蹊跷。
可眼下并无线索证据,只能暂且将疑问压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