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临窗雅座,一处杯盘狼藉。一处好看的郎君撑着下巴看着慕容初夏念她的诗。
楼上风景被夜色吞没,星星烛火晕起一个个灯笼,错落有致的点起。
今日是什么日子?慕容初夏一刻不歇的紧绷着过了三日。
看到天上无月,一片繁星璀璨才恍然想起。年节快到了啊!
她错过了腊八节,错过了小年。一觉醒来然后取风雪剑,三日作画,对战洛青阳。今天已经廿六了。
瑾仙品着慕容初夏随口吟起,没有雕琢过的诗,执杯饮了一口酒。有些揶揄的看着慕容初夏。
“好生潇洒的江南书斋之主啊!登楼饮酒,比剑破境。还让洛青阳的杀意一点一点被你磨去了。”
开窗饮酒,寒风中带着雪的气息。
清清冽冽。
“怎么突然这么说?”慕容初夏笑着说道。
瑾仙道:“洛青阳这人最固执。你事前已经掌握了他最关心的宣妃之事,却隐忍不发。等萧瑟拿到天斩剑之后,先以国殇之辩去其傲气,再用天下之义家国大局压他。
洛青阳本效忠朝堂,不是江湖人。心中虽然对宣妃爱而不得多年。但本色还是忠君爱国的。你用这一手对付他,再合适不过。”
“直到最后关键时期,在你几乎已经赢了的基础上,抛出宣妃的消息,不做要挟,不做施恩求报,他反而受你情义,不会鱼死网破。”
“要不然,就算你最后短暂的突破神游玄境,他也不会走的那么轻易。”
慕容初夏眼角弯弯的笑了起来,忽然感觉不太对了。
“把我看的这么透啊!我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你在这天启城里只喜欢闭门念佛,所以才没人发现,瑾仙公公对谋局谋取人心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洞若观火
“你用一位绝世剑仙,打磨萧瑟,也打磨你自己。那么磨出来的,这么锋利的剑,要剑指何处呢?”瑾仙第一次过问慕容初夏的谋局,过问她的打算。
他形容出这种感觉,“洛青阳就像你的磨刀石一样。”
慕容初夏倏然而笑:“他可不光是磨刀石。大概率……还是一场叛乱开始的号角。”
“哎,不过就全都交给萧瑟吧。而剑指之处嘛,一场叛乱的肃清还算不上什么。主要指的应该是海外。”
“海外仙山,听沐家三公子沐春风的描述,似乎情况游有些不太妙。”
慕容初夏忽然心中一道灵光闪过,想到了什么。
“我忽然想到我跑去送无心归国的那一次。那么多人都是没头没脑的去追。就你一个看的清清晰晰,直截了当的就去大梵音寺。而且多少人摇摆不定,只有你是不抓到无心,就杀了他。”
“你把我看的这么透,当初也同样把无心看的挺透的。至于萧瑟……”
情况隐隐有些不太对劲儿了。慕容初夏抬起头,认真的看向瑾仙,一股忽略已久的讶异袭上心头:“你当初说的那一句话,是连萧瑟都看透了?”
统共见到萧瑟之后,瑾仙就没说几句话,如今想起来却是句句意有所指。
她忽然想起。
之前在鸿胪寺,她跟瑾仙下棋打发时间的时候。黑白棋子厮杀,赌局输赢。她一次也没赢过。
这可能不是棋艺的问题,而是瑾仙其实,或许比她更会算局势人心。慕容初夏忍不住捂住了脸,缠缠绵绵的拉长了音调叫她:“……瑾仙。”
“……你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眼就把我的所有谋划看的清清楚楚?”
瑾仙失笑着摇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你用的多是阳谋,放心吧,你的敌人,就算把你看的清清楚楚也没用。”
“……我忽然有一种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无地自容。”
慕容初夏抬起手,捧了脸坐在瑾仙对面。缓缓开口。一身锦衣铺开,浅色调的衣服很合她心意的衬了她的气质和腰身。
精美的暗纹是她喜欢的风格,裙边的花枝透着几分春日的芬芳。
这些都是她大梦一梦醒来之后,瑾仙按照她的喜好置办的。
不过其实慕容初夏之前更习惯简朴朴素一点。云锦绸缎,凤凰火,千金裘什么的,她到没怎么在乎。
不过瑾仙比她精致。她不用操心,似乎处处都被安排的妥帖细心。
“我又不在你面前显露这些,你自然不知道。”瑾仙安慰她,“不过你看事通透,纵观全局,反应也极为快速。已经很好了。而且你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不是吗?”
慕容初夏被打击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了宫里缠绵病榻的明德帝。
“对了。不是没有人发现。有人发现的。明德帝应该是知道的。他知道你的能力,所以为你首创了一个先例,把鸿胪寺交给你。”
“你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事情办好,而且都是直击本质。一击即中。”
“……所以我之前担心你,是白担心了啊!”慕容初夏想起雪月城那次,不由得眼睛眨眨有些揶揄。
五大监里,一个贴身跟随皇帝,一个管藏书阁,一个管藏剑阁,一个掌管印玺,唯有瑾仙一个人掌握实权。
什么事情都看破不说破,隐含不发。宛如凤凰低首含而不露。果然不愧是天启权宦掌香监啊!
夜色寒风之下,瑾仙就坐在哪里,面如冠玉,风度卓越。一边是唯美清寒的星河,一边是氤氲朦胧的烛火。修长的手指轻轻拿着杯子,执杯浅谈。
酒香在空气中浮动,却因为寒风,倒不显得醉人,反而格外让人清醒。
晕黄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忽然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瑾仙悠悠笑了起来:“初夏,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狠。不喜欢把人逼到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