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在外扬声提醒着。
清霜拿起药箱,蹭到车门边,扭头问顾云篱:“姐姐,那接下来怎么办?”
话音刚落,马车的车轮却忽然磕到了路上的一块石子,车身骤然颠簸,顾云篱身体一歪,在袖管里的什么东西便不受控制地跌了出来。
“乒乓”
的鸣金一声,一支金钗落在清霜腿边,她好悬扶着门框稳住,一低头,这金钗便突兀地摆在眼前。
两人俱是一怔。
“姐姐,这……”
清霜伸手拿了起来,将它递回给顾云篱。
金钗回落掌心,雕琢并不精细的玉兰花花瓣有些冰凉,冰得顾云篱指尖一缩。
半晌,她缓缓将钗子握紧,眸子亮了亮。
“清霜,”
只听她道,“在师叔回来前。
我来医治林姑娘。”
*
千里之外,汴梁东京。
大内福宁殿外,侍候着一排内侍,进进出出的宫女们手中端着铜盆来往,时进时出。
气氛凝重,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多放一个屁,纷纷屏息凝神,生怕出声惹了里面贵人的不快。
寝殿之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儿,混合着博山炉中点燃的龙涎香,味道有些刺鼻,却没人敢说。
层层纱幔之后,皇帝李准脸色衰败,靠着几个软枕勉强坐起,气若游丝地呼吸着,褶皱堆叠起的缝隙之中,一双眼混沌无光,无神地向前看着,时不时还伴随着一阵要命的咳嗽声。
昏迷了数日的官家终于醒了,但醒来过后的情况不比先前好多少,与太医所说差别无几,他依旧吊着一口气活着,稍有不慎便有殡天的可能,宫闱之中,氛围分明比先前还要凝重。
镣子端着刚熬好的药疾步穿过寝殿,跪送到坐在龙榻前的女人身前:“娘娘,药熬好了。”
闻言,那娉婷的身姿一颤,轻轻应了一声。
她身姿纤纤,一身暗红色的披肩褙子,梳着高髻,缓缓侧过了头。
鹅蛋脸,美人尖,云鬓高耸,她只简简单单簪了两支素色的珠花,清丽端庄,两道烟眉如今低低垂下,似有心事,眼波流转,惹人生怜。
“太医怎么说?”
她接过药碗,葱白的指尖捏起白玉勺,舀起一口药放在唇边吹了吹,问。
镣子答:“回娘娘,郎大人说,先吃几副药将陛下身子补起来,那些深根痼疾,还需慢慢用药祛除。”
这端庄的女人便是如今国朝的皇后,桑盼。
她抿唇,脸上涌起些无奈:“左右都是这些话……”
说着,她举起勺子,小心翼翼送到皇帝唇边。
“官家,这是太医方才开的药,喝下便能精神些了。”
语罢,静了半晌,那勺子里的药汁似乎都要凉透了时,才见李准动了动眼珠子,死气沉沉地看了一眼桑盼,嗫嚅着嘴唇挤出一句话来:“不劳烦皇后……叫宫人来做便是。”
桑盼顿了片刻,垂下了眸子,再抬起脸时,脸上温柔的笑依旧,她识趣地收回勺子,将碗碟放回托盘之中:“也好,我再去同太医说说,郑内人,你来服侍官家喝药。”
言罢,她由宫人扶着缓缓起身,朝榻上的人一拜,扭头便离开了寝殿。
仰头碰上一人,穿着灰蓝色的圆领直裰,身后跟着个小黄门,正捧着一叠文书要进来。
“皇后娘娘。”
他停下身子朝她交手作礼。
“应都知,这些都是近日的劄子?”
桑盼瞥了一眼那叠文书,问道。
“正是。”
“陛下近些时日久病不起,刚转醒过来,怎能有心力分神去批劄子?你们当真是胡闹!”
她微微提高了音调,叱了一句。
应江连忙赔笑道:“微臣也只是代为传达……今日都堂里,右仆射还因着这事儿和押班闹了一阵不痛快呢。”
桑盼皱了皱眉,摆手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走至偏殿,便继续听应江说道:“如今虽然是二皇子理政,可右仆射说了,有些上呈中书的劄子里,仅凭二皇子不能全权定夺,还是要请示官家的意思。”
“到最后还要请示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