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慕容初夏对着取剑的墓室拜了三拜,那里或许是几百年前的沈家,不去深究,便也算是拜过高堂了吧。
慕容初夏在那天跟他说:“我们拜过了这三拜,便也算是拜过了先祖了。接下来,舞衣也该给你看了。”
就算匆忙,他们之间也不会比别人缺什么。
“夫妻对拜——”
瑾仙起身来,一只手握着红绸,另一只手向着慕容初夏伸出来轻轻拉她起身。朱羞在一边连忙来帮忙扶着慕容初夏站起身来,并帮着她整理嫁衣长长的后摆。两人面对面而立。
慕容初夏来到这个世界的七年其实不怎么喜欢行礼。每次行礼,都是她心中重要的时刻。
譬如五年前她要断了自己的后路从那小小的沈府中出来的时候,她恭敬跪了慕容夫人;譬如无心要做回叶世安的时候,她执礼相祝;譬如江南落雷山的那个山谷中,她郑重与君晏下了约战战书;再譬如来千金台之前,她行大礼表示臣服,消除君王猜忌,跟明德帝把那一份五年的契约画上句号。
而现在,夫妻对拜。她该行礼了——
以妻之礼。
敬夫君。
像是在逆着世间所有的人流一般,瑾仙也难得不管不顾的与慕容初夏行完了这一礼。像是在终于缔结完成的惊世骇俗的契约上面盖上最终的一个鲜红印章。
这是他此时唯一一次会行的礼。
以眼前女子夫君的身份。
满堂的宾客终于明白萧瑟的真正目的,他不会和他们谈条件,甚至都不会来和他们寒暄。
因为这场宴会,其实只是一场婚礼。
不被世俗所容的一场婚礼。
太荒唐。
这是六部尚书脑海里瞬间冒出来的想法,在兰月侯、董太师、齐天尘这样的贵客面前,摆出一个大大的喜字,甚至还穿斩衰,唱挽歌,可谓是极大的不敬了。可他们却也不敢当众怒斥,一是因为他们实在太震惊了,震惊这场盛大的宴会竟然是以一场婚礼收场的,二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不是他们置喙的起的存在,三是兰月侯、董太师似乎并没有显露出不高兴……
有气魄。
这才是兰月侯和董太师内心的想法。一场盛大的宴会,请来了两位监国大人、以及当朝国师,原本这是立威的好时机,掌控朝中实权的六部,以及手握天启经济命脉的四大豪,都在等待着一场和萧瑟的谈判。以及在这场谈判后抉择自己的归属。但是萧瑟没有做,或者耻于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在展露了自己的底牌之后,却将最后的宴会变成了婚礼,为了帮这个为助他回京而几乎身陨的慕容初夏。
愚蠢。
这是萧羽心中的想法。为了所谓的情义而放弃这场宴会的利益,在萧羽看来,萧瑟太过于愚蠢了。
萧崇则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如他。”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又有贵客来了。
萧瑟站在台上,叶若依、雷无桀、司空千落也依然站在台上,雷无桀一跃而出,手中心剑划出一片剑光,遥遥直向了门口这迟到的贵客。萧瑟浅浅打了个哈欠,在台上袖中无极棍探出。
门口悠悠闲闲的在一个青衣官员的陪同下进来了一位白衣公子。在那位白衣公子身边还有着一位抱着清雅古琴的琴师。
“南决使臣,君晏君大人到——”
原本表面上还热闹喧哗的盛宴,忽然变得无比安静,两方相对而立,仿佛对峙一般。
君晏拂衣一步一步含笑着走上前来,直直看向台上那空中楼阁的一场热闹不似凡间的婚礼。
“恭祝瑾仙公公和慕容小姐喜结佳偶,百年好合——”
他随手拱手施礼,唇边笑意悠然。
“在下来晚了。看起来似乎错过了瑾仙公公和慕容小姐这一场大礼啊!剩下的,不知道喜糖能不能赶上一份?”
萧瑟懒洋洋的往前走了两步。
“上喜糖。”
屠二爷忽然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他是堂堂千金台的老板,天启城谁也不敢小视的大人物,可今日的活却像是一个跑堂的。但他并不介意。
因为有像六部尚书和赤王这样觉得萧瑟愚蠢的人。
也有像他这样,对萧瑟由衷敬佩的人。
萧瑟并不傻,他要的不是利益,他要的,从来都是真正的人心。
“来人,发喜糖——”
南决之债
陪同在君晏这位南决使臣身边的那位青衣官员便是近些日子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齐秋明了。但在此时,齐秋明却是忍不住频频看向君晏,猜不到这位南决使臣今日刻意卡着这个点儿来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齐秋明虽然挑明了是白王党。但当初齐秋明想要步入这一场权谋的漩涡,能选的其实也只有白王。白王的势力多在朝堂,赤王的势力多在暗处。至于萧瑟这位永安王殿下的势力,多看的是情分和人心。
不是谁都有资格去追随萧瑟的!!!他们江南学子不是那些江湖飒爽好儿郎。便是慕容初夏与萧瑟,也是因为有了五年前的相交……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在建功立业,在朝堂上挥斥方遒?于是为了来这一片战场,齐秋明便走了另一条路。
于君不叛不离,于恩隔岸而援。
那位站在君晏身边的琴师怀里抱着一把极好的古琴,却是冷着脸。一身瘦弱清竹的一般的气质,难得穿了一身杏黄袍衫,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戏子将离。按他的话来说,今日是他们书斋之主的大婚之日,平时也就罢了,在这个时刻他是怎么也不能穿着一身白来的。
但他身边这位南决使臣他却是管不了。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君晏一起到这里来?倒是还得从萧瑟回程天启说起。当时君晏化名慕长离去雷家堡凑了场热闹,虽然没见到他原本打算见的慕容初夏,却被苏袖带着书斋之人发现了。后续他孤身一人往天启城而去,苏袖跟他了一段,之后后一段的路程便是由将离一路跟着的。